2013年6月24日星期一

不带一分钱的旅行

不带一分钱的旅行:
2012年的秋天,晚上7:30,北京房山,山区空气冷得能看到自己的哈气,能感觉到鼻涕开始从鼻孔里流下来。除了身上的长袖衣我没别的衣服,一天没吃饭了,肚子饿的咕咕叫。怎么吃饭?晚上睡哪儿?
10个小时前,我和一位北京的朋友苏禹烈来到北京房山郊区,绕着北京周口店猿人遗址爬到了后山。75万年前这座山曾经是北京猿人的家。在密密麻麻的树林中我们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,把钱包和里面的钞票掏出来藏在一块石头下,把身上的衣服——T恤、裤子、内裤都脱了。这是我们“不带一分钱去旅行”的开端,我们不仅打算不带一分钱去旅行,也想跟亚当走出伊甸园那样,一无所有的从山上走下来。
我正是在2012年的秋天开始了这次“不带一分钱的旅行”,从北京出发,用一个半月的时间穿越中国九个省,前往四川的大凉山,去那里的一座小学支教。过程中我会带着一个朋友,或者在网络上报名跟我同行的人。苏禹烈是朋友的朋友,他是第一位。
在开始这个旅行计划前的两个月,有天我躺在床上跟自己纠结了半天。我已经想了好久希望某一天去尝试一下不带钱去旅行,但一直都没有勇气。我觉得钱在我们的生活中占据的位置越来越重要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经常都是建立在钱的利益上。我们不是在豁出一切代价去挣钱,就是时时刻刻在想怎样才能挣更多的钱。钱成了每个人离不开的话题。也许,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相信有钱才能实现梦想,有了钱才能有安全感,才能有幸福。
2009年的夏天我曾经完成过一个旅行计划“搭车去柏林”,只靠陌生人的帮助一路搭顺风车从北京出发,穿越欧亚大陆的13个国家,到了柏林。这一路上遇到的人给了我对这个世界新的认识,让我感悟到在不牵涉到钱,没有利益基础上的那种人与人的亲切感情。
躺在床上我终于决定不去担忧没有钱去旅行的后果,决定先迈出第一步再说,去看看在完全没有钱的情况下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到底能怎样,把钱所带来的那种“安全感”丢下,去体验一种完全未知的经验。
在郁郁葱葱的山里,微微的小风吹着我的皮肤,双脚一步一步的走在硬硬的土地上,我感觉就像在大自然的怀里我们被重生到这个世界,一切都很新鲜。山上长着许多火炬树。长长的叶子很适合做草裙。因为不想光着屁股下了山就被公安抓起来,我们前几天还特意在网上搜到怎样做草裙的视频。收集了一大捆树叶后我和苏禹烈坐在地上开始编草裙。为了穿着不露出传家宝,我们一根一根的把树叶编在一起,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编了两个草裙子。接下来要走下山,土路上全是非常咯脚的碎石子。苏禹烈走得很慢,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犯人在经受酷刑一样,嘴里蹦出来的不是“我X” 就是“哎呦”。
苏禹烈是个出生在北京的80后,中国年轻的天使投资人之一。他有自己的司机,职工叫他“苏总”,他整天不是在融资就是在投资,社会地位相当的高。但现在他也身无分文,连遮体衣服都没有,而且谁也不认识他。
太阳已经从正上方移到在西部的山上,我们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下山。脚掌被石头子割的又酸又红,我们宁可光着也要借双鞋穿。山脚下有座小水泥屋,一位看果林的大爷在值班。 他从窗户里探出脑袋来,“哈哈哈!你们这是干嘛呢?” 我正要跟他解释就被他打断了。“你们这一点也不像!”他接着说,“你们这也太干净了,猿人身上都是黑的!”原来他还以为我们是来演戏的。我问这位大爷有没有多余的拖鞋或裤子能借给我们。他摇摇头,说他只是在这里值班。我们只好继续往下走。
走着走着苏禹烈指出我的草裙越来越散,看上去比在山上少多了。我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草裙的叶子都开始发蔫了。再这样下去可不行,我们必须赶快跟村民借条裤子穿。山下的路两边是一些农家院,还没到晚饭时间,许多的门都上着锁,里面没有人。我和苏禹烈来到一家没上锁的大门。还没敲门就听到门后的狗疯狂的叫声。我鼓着勇气敲了门,过了半分钟后一张充满怀疑的脸从大门的狭缝露出来,两个圆圆的眼珠左看右看。我当时特别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——突然间在他大门前站着两个只穿着草裙的小伙子。但那一时刻我和苏禹烈只能赶紧跟这位大爷解释,“我们是来旅行的,出来不带一分钱,也不带衣服。要去四川,能不能跟您借双拖鞋或裤子什么的?”
我边说心里边做好准备,准备这位大爷随时随刻把那几公分的门缝关掉,拒绝我们。但让我俩都出乎意料的是,他打开了大门,又看了看我们俩,“等会,我回去给你们找找。”几分钟后这位大爷的老婆拿出一堆衣服和两双布鞋。“你们看看合适不?”她说。
 我和苏禹烈都非常的惊讶。本来想能借到一双拖鞋就不错了,怎么一下连鞋和衣服都给我们了!除了两双布鞋,还有这位大爷的两条旧裤子和两件全新的长袖衫。两件一模一样白色的长袖衫上印着黑白色的乔布斯头像。我一边穿衣服一边心想:难道村里的老大爷也这么时尚?(几个月后才通过一位网友得知这些“乔布斯”长袖衣服都是12年夏季房山发洪水时捐的) 。我们都不知该怎样跟大爷表达我们的感谢,只好握手鞠躬说谢谢,谢谢。下山后这么顺利的遇见好人真让我们非常惊喜。我跟苏禹烈就像四岁的小孩,乐得合不住嘴。穿着布鞋走在路上的感觉是多么的轻松!
从村里走出来,我们沿着一条铁路继续往前走。心里虽然很开心但看到太阳随时就要落山了,晚上能不能吃到饭,夜里在哪儿过夜都还没有解决。我们只好继续往前走,碰运气。
走了一阵后我们遇到了一群工人,他们在铁路上做维修,几位汉子抡着大锤子在一排水泥墩上砸一尺长的铁锭子。我心想这次出来没带一分钱,要是管人家要饭心里过不去,要不给他们干体力活换吃住?我走过去跟一位四十多岁的工人搭上话,问他是否需要帮忙。他困惑着看着我们,不知该怎么回复。最终他笑了笑,指着那几位抡锤子的工人说,这活很危险,砸不好会有危险。看着那些工人,平均个子虽然不高但身上一条条的肌肉都是天天干苦活练出来的,而我和苏禹烈连健身房都不去,只好作罢。
在路边我捡了两个空矿泉水瓶子,从一位善良的大妈那里灌满了白开水。我们走出铁路沿着320省道往河北方向边走边搭车。搭了三辆车走了十几公里后我们来到一个分岔口,是北京和河北的交界处。这时天基本黑了,往山上走的车也没有。北京郊区的秋季夜里还是挺冷的,穿着身上的衣服过夜会冻感冒。我曾经在“探索频道”(Discovery Channel)经常看贝尔·格里尔斯(Bear Grylls)的《荒野求生秘技》(Man vs. Wild),但在北京的郊区别提打兔子野鸡了,连在山里建个篝火都是违法的。我和苏禹烈站在路边,一天没吃饭,冻得都起鸡皮疙瘩了,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才能到四川大凉山,我们到底怎样才能完成这次的旅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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